美国基督教会与共和党之间的紧密关系在过去40年中不断加深,教堂成为政治动员基地,牧师们通过批评政府和宣传爱国主义来吸引信徒,推动保守主义价值观,并为共和党争取选票。福音派教徒在政治中获得了巨大的影响力和商业利益,尤其在特朗普竞选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简而言之,《天国,权力与荣耀》(Kingdom, Power and Glory)所讲述的内容,是美国基督教会从基层开始一路向上,与国内政界之间相互勾连、互为利用,共同攫取政治权力的种种手段,以及在过去40年间这一大背景下所造就的诸多奇特政治现象。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宗教-党派联盟在近几次选举中发挥出的巨大影响力。
作为一本分析美国社会和政治的著作,本书着力描绘了近40年来美国基层宗教组织(主要是各教区教堂、教会以及教会大学)的各种变化。同期的美国政坛(1980-2023)经历了多次更迭,从里根入主白宫到拜登就职,再到特朗普煽动围攻国会,之后又重新整合共和党力量卷土重来——这一系列广为人知的事件构成了政治背景。
本书呈现的信息直截了当:美国中部和南部以白人为主的基督教组织,一直是美国保守势力最重要的基本盘,是共和党的铁杆支持者。这批基督教原教旨主义信徒虽然通常被称为福音派,但实际上包括了福音派、南方浸信会、五旬节教派等多个基督教流派。讽刺的是,尽管在宗教上各自宣称源流正宗,但真正将他们统合到一起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崇尚白人至上。
作者在书中描述了过去四十年美国社会生态中的一个重要趋势性变化:各地教堂正不可逆转地成为共和党的宣传前沿和选举动员基地。对于各地牧师而言,歌颂上帝和弘扬教义已让位于针砭时政、批评政府(当然是民主党政府),这成为了他们最重要的工作。
有趣的是,在许多地方,这并非教士牧师的选择,而是信徒们提出的要求。一些本想专注解读教义、传达圣训的牧师不得不从事世俗化的活动,表现得像中国的时政网红一般,每个礼拜天都要对时政评头论足——今天是反堕胎,明天是反同性恋,后天是移民问题,再往后是反对控枪……
要理解牧师们的趋炎附势,需要一个常识:在美国各地,每个教堂的影响力取决于长期参与礼拜和传教活动的信众规模。同一地区的教堂之间需要相互竞争,尽可能多地吸引教徒参加自己的礼拜以及传教活动。如果某个信徒对教堂里牧师的传道内容感到不满,他就会退群,可能隔壁街区或者相邻小镇的教堂会成为其继续宗教活动的下一站。那些能够吸引到更多信众的教堂,会成为MegaChurch,这正是大部分教父们的奋斗目标。
但是,教父们发现,纯粹弘扬教义不但不能造就MegaChurch,反而会造成信众流失 - 因为他们很多的同行正在用一种信徒们难以抗拒的方式把他们引诱到门下并牢牢地抓住他们。针砭时政和指点江山还只是表象,他们的终极武器是:爱国主义。(🤣 这个套路,眼熟吗?)
信上帝,就要爱美国。信上帝,就必须让一位福音派教徒问鼎白宫(只有共和党才满足条件),彻底清算那些"异教徒"、无神论者、同性恋者和"性乱者"——也就是民主党——所造下的各种"恶行"。
举例说明民主党"背叛上帝"的"恶行":疫情期间,某些州要求关闭包括教堂在内的公共集会场所。这一要求立即成为筛选"爱国教父"的试金石——凡是依法关闭教堂的教父,都被视为背叛上帝和国家的"叛徒"。相反,那些抗命不遵、继续召集教众进行传教(更重要的是,严厉批评州政府)的人,才被认为是上帝的真正子民和爱国者。
接下来的发展顺理成章:福音派和共和党大佬们长期勾结,相互利用。他们运用披着宗教外衣的民粹主义,弘扬保守主义价值观,为共和党拉票并持续培养下一代坚定支持者。
作为回报,全力效忠的宗教人士不仅攫取了政治力量,吸引了大量信众和建立了数个超级教会,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背后获得了巨大的商业利益。
本书列举了几个实例,其中最极端的来自弗吉尼亚。一位名为Falwell的原教旨主义教士在当地的Liberty Mountain上耗时30年,围绕教堂建立了当时美国最大的教会大学,最终在此基础上创建了一座城市。Falwell本人几乎被奉为"上帝使者",成为这座城市的实际统治者。
包括Falwell在内的众多福音派铁杆后来成为特朗普竞选中最得力的基督徒说客。尽管他们自己也承认,特朗普实在不像个虔诚的基督徒——推特上广为流传着一些尴尬的照片:办公室里,"懂王"和神父为党派与信仰的亲密联盟踌躇满志地竖起大拇指,而背后墙上悬挂的照片中,特朗普手持一本《花花公子》杂志,脸上挂着同样志得意满、目中无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