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有毛用
原来这篇文章的题目是“ChatGPT 的哲学意向”，但这听起来实在太装逼了。这么写字的人一定是脑子不正常，或者是标题党，要么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况且我也从来不是什么哲学爱好者，从小时候起，”哲学“这个词就没给我留下什么好感，每次打开书名里带有”哲学“一词的书籍，都是些唯物唯心，形而上形而下之类的奇怪术语，基本不知所云，看得懂的部分则是些大道理。简单的说，在一个无知小儿眼里，哲学就是一群老头闲着没事编造出的一堆废话，目的只是为了唬人。
后来慢慢发现，如果一本号称哲学的书里写着形而上学，知识论，经验论，怀疑论，唯心主义（这点尤其重要）这些概念，那还算是正经哲学书（与之相对的不是不正经，而是别有用心）。而那些说教则是关于伦理的研究，但更大的疑惑产生了 - 哲学家皓首穷经，居然只是为了推导这些人生大道理为什么是现在的样子，而不是别的形态。
不过这不重要了，现在的社会，如果你既不在大学里教书，也从不在学术界混迹，恐怕极少会有机会去考虑或者讨论哲学问题。如果不是“理财哲学“或者”撩妹哲学“之类，你要是公开谈论哲学，恐怕要招来很多异样的眼光。当下的时代，出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哲学的名义还处在太阳的位置，在公众观念里它早已被边缘化到了太阳系边缘，差不多在柯伊伯带的地方。
看来哲学大概也只有偶尔拿来附庸风雅的份儿，搞不好还弄出误用过期香水搞得一身怪味的效果。前一阵随手拿起弗兰克-梯利的著作《西方哲学史》。为成全自己广泛阅读，能啃书能学习的虚荣心，把上下册厚厚两本全都读了一遍。带着对现代功利书籍的鲸吞速食的心态，却又没有深入思辨的能力，结果一本哲学史巨著，带来的只是周诰殷盘，佶屈聱牙。
越看越晕
只是看哲学史就已经很晕，远没到专门论述哲学观念的论述和推导，想必那部分就自行劝退好了。但话说回来，就算不完全看懂，了解一下所谓智慧之学的历史源流和各个分支还是很有意思的。
除了认识主要哲学家以及几个流派的名称之外，普通人大概可以做的无非是了解人类各种思想形态的大概要点，然后对一些主流观念之间的因果关系，对抗关系，互补关系有所了解。梯利的这本书，则将所有主流哲学家在各领域的贡献和言论尽数陈列，放在历史的时间线上，为读者理解以上的知识提供了足够的材料和引导。
作为举例，略微列出几个没人感兴趣的无聊话题：
为什么机械论和目的论水火不容？
为什么哲学家这里非得要一个上帝？而且上帝负责的任务千奇百怪？
中世纪教会为什么要借用亚里士多德的那套，而他的老师的柏拉图却始终被边缘化（题外话，兔子为什么看重柏拉图的那套，它拿来又准备干什么）？
实体论，唯名论之间的关系，著名的奥卡姆剃刀到底是去除了实体还是根本就不承认实体?
理性看着无比正确神圣，为什么会被康德拿来批判？批判完了为什么它还那么牛逼？
进化论和现代科学的出现为什么没有直接摧毁唯心主义的大厦？
为什么总有些哲学家视图用数学和物理学的方法来进行伦理推导？
最近ChatGPT的爆火之下，这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透露出一丝新的线索。或者说，关于伦理是否仅仅为人类独有的问题，要重新慎重考虑一下了。言简意赅，ChatGPT 的出现在哲学层面上有重大意涵，由于在这方面的浅薄认识和潜意识里凑热点蹭流量的庸俗习惯，必然导致以下耸人听闻的结论：
数学胜利，理性不再为人独有
毫无疑问，ChatGPT 的出现是数学的胜利。从根本上说，它是构建在巨大的运算能力上，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数学模型。它神奇的遣词造句能力无非是算法对各种数据精微转换的体现而已。
重点是，现在我们已经毫无疑问地看到了语言的数学表达方式和可计算性。在这个基础上，如果将语言看作思维的主要媒介，那么人工智能正在掌握思维的主要方法。至于非语言的思维方式，比如直觉，我不能说它不存在，但由于它的非语言性，我也不能用语言表达它的存在。换句话说，人类自以为独有的思维和理性，在这个节点上，我们已经不能自证为独有了。
再往下，回到前面说的数理推导伦理的问题。像斯宾诺莎这样的哲学家认为，伦理学应该像数学和物理学一样使用严密的逻辑和精确的语言。这些哲学家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们的道德推断是正确的。如果他们所说为实，那么现在伦理学的可计算性已经具备了。重要的是，这种计算能力并不在人类手里，往下一步得出的结论就非常耸动了：如果伦理是一门严格推导的科学，那么伦理学这门关于人类行为和社会道德的科学，最优解的钥匙并不掌握在人类自己手里。
还有更耸动的，有些哲学家将人类理性完全局限在语言范畴之内，也就是说认为只有能表述的才是可思考的。设若这一判断为真，由于我们每个人接触的语言材料和 AI 用来训练的数据相比都是九牛一毛，这就等于说我们的思考能力没有可能超过 AI。人类所谓的灵性，在语言层面上就已经不是独享的了。
哲学或者哲学史还有啥用
还是了解一点比较好，不用研究哲学本身，看看哲学史就已经足够有趣了。为啥呢？
首先的发现是历史上的哲学家也都是普通人，倒不是说其学术造诣普通，而是这些思想最深邃的智者，在面对世界最本质问题时，也免不了前言不搭后语。梯利的哲学史当中就显出类似的有趣节奏：当他将每个哲学家在形而上，数学，物理，知识论，认知轮，神学，伦理等等等等的领域里各种观点铺陈出来时，读者的观感总是从醍醐灌顶开始，然后慢慢生出疑惑，再往后就出现了无法自洽，甚至自相矛盾的场景，最后总会感觉坠入文字游戏甚至胡言乱语的状态。
放在时间的维度也是类似，早期的各种思潮流派还好理解，然后开始慢慢复杂晦涩，到了启蒙时代，文艺复兴时代，经验论时期还勉强一知半解，再往下到德国唯心主义时期，基本上就一脸懵圈了，然后的各种新派思潮，基本上就只有硬着头皮面对不知所云的状态了。
其次的发现是，其实就算不刻意研究哲学或者深入思考哲学的基本问题，比如唯物还是唯心，世界有没有目的，意志是否真正自由，巴拉巴拉，每个人其实在一些问题上都有自己的观点。这种事情上，原创的机会不大，最多也就是站在某一位哲学家的这一边而已。问题是，我们常见到一些人或者人们，在不同问题上宣称持有实际上相互矛盾的价值观。比如，唯物，机械论，享乐主义总是纠缠在一起，而要是再缠上所谓的某种信仰，那恐怕这里面就有某个说谎的人了。
当然，最重要也是最后的发现，哲学就是无用之学。不了解也不影响升职加薪，当然要是略微看看肯定有用。有什么用？就是让你认清现实，人是有局限性的，宇宙本源，事物真相，灵魂上帝之类的问题不可能有结论，别淡吃馒头闲操心了。